冯友兰墓地在北京香山脚下万安公墓，碑阴刻有甲骨文：三史释今古，六书纪贞元。简单十个字，来自冯氏读自己一生著述的概括。其中，“三史”指《中国哲学史》、《中国哲学简史》和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，“六书”指《新理学》、《新事论》、《新世训》、《新原人》、《新原道》和《新知言》，合称“贞元六书”。

　　有专家说，“贞元六书”基本上是抗日战争时期撰写的，唯独《新知言》可能写于抗战胜利之年。此言可以冯氏年表作依据。据年表，《新知言》是1946年12月在上海出版，其他五种书出版时间都在此前。《新知言》确为“六书”压卷之作。

　　由照片得来的印象中，冯氏是个美髯公，长须飘飘，典型的中国古代文人形象。加上“三史”、“六书”的书名，一派中国古典气息，又听说他在课堂上朗读古典哲学著作时总是闭着眼睛，拖长声调，便有意无意把他放在国学大师的席位上，很少想起他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的学术训练与积累。直到读起这本《新知言》，看他纵横捭阖，从哲学方法的角度解说柏拉图，分析斯宾诺莎，评点康德，批评维也纳学派……觉得不太像一个中国式的长胡子老先生，这才想起冯氏曾是个地道的国际名校洋博士，而且还有个享誉世界的导师杜威教授。

　　所以，在有条件保持独立思考的年月里，冯氏有能力与同时代的西方哲学潮流及其发展保持一致的步调，具备高端论题的对话能力，甚至有超越西方哲学家和哲学思想的眼光。达到这样的水准，才可能进行中西哲学思想的融通汇合，并结构出原创性的哲学体系来。

　　张岱年认为，西学东渐以来，当代中国哲学领域最有影响的思想家熊十力、金岳霖和冯友兰三位先生，其学说都表现了中西哲学的融汇。不同的是，熊氏体系中，“中”居九，“西”居一；金氏体系中，“西”居九，“中”居一；唯有冯氏体系可以说是“中”、“西”各半，实现了比较完整意义上的中西结合。

　　人类哲学思想发展过程中，中西碰头实属必然。冯氏力图融汇，与其说体系，不如说破题。他对一个美国学者说：“你们西方人总想找个可以停下来作最后结论性的发言的地方。然而，天下没有最后的结论，天下也没有停顿。《易经》的最后一卦是"未济"，"尚未完成"。”

责任编辑：刘永锋